沅和

　　第二十四章

　　腊月初八，颍州临溪镇。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备起了年货。恰逢腊八时节，长街之上弥漫着腊八粥的清香。平民百姓忙忙碌碌一年，为的就是可以舒服的过一个好年。

　　临溪镇位于颍州之东，淮水以北，以小镇中穿流而过的清溪闻名。

　　清溪自镇外五里的高山顺流而下，一路穿过小镇，将临溪镇分割两岸，最后汇入淮水。

　　溪水清凉甘甜，养育了这一方水土，也成就了临溪镇有名的特色小吃。

　　“清溪豆腐”是一家小磨坊，老板乔老头在临溪镇生活近60年，也做了近60年的豆腐，他店里的豆花在方圆几里内都是令人叫绝的小吃。

　　往日里小店内虽算不上门庭若市，却也是生意红火，座无虚席。

　　可今日直到日上中天，店内也没来一个人。

　　乔老头的孙女独自一人坐在大堂内，单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望着房檐上滴落的水滴。

　　前几日下了场大雪，如今日出雪融，整个小镇都氤氲在一片清寒的水雾之中。

　　乔老头掀开后厨的帘子，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见到孙女坐在堂中发呆，便忍不住斥责了两句。

　　“丫头，快去把桌子擦干净，待会有客人上门可是要嫌弃的。”

　　孙女乔灵不满的甩了甩手中的布巾，抱怨道，“爷爷，哪里来的客人呀，您看都正午了，街上半个人影都没有，想必都在家里喝腊八粥呢。”

　　乔老头虽也知今日生意冷清，但被小孙女这样直白戳破，心里不免存了两分气恼，当下放了帘子要来揪乔玲的耳朵。

　　乔灵见状连忙起身躲闪，一边躲一边委屈的大喊，“我又没说错，爷爷做什么要来揪我的耳朵，再这样我就去告诉石头哥去。”

　　乔老头脸上挂不住，脚下追的更快，“告诉你石头哥也没用，看我今天不收拾你这个懒丫头。”

　　正说话间，便听见有马蹄声传来。爷孙俩赶至门口去看，只见四匹马自小镇尽头疾驰而来，只片刻便到了店门口。

　　领头的人紧紧勒下缰绳，马鸣长嘶，立时便停了下来。

　　这四人均着劲装，身带武器，一看就是练家子。四人先后下马，将缰绳抛给乔老头，先后进了店。

　　“店家，先上四碗豆花。”

　　乔老头连声应着，嘱咐乔灵去招呼客人，自己安置好了马匹便赶去了后厨忙活。

　　乔灵见这四人神色凶煞，自是不敢怠慢，只得小心招呼着，端上了刚刚沏好的热茶，又为四人一一倒满。

　　坐于西首的矮个男人自进店一双眼睛便黏在了乔灵身上，此刻更是看着站在身侧的乔灵笑的神色未明。

　　乔灵被看的心里发毛，倒完茶之后也连忙躲到了后厨。

　　坐在北侧的男人喝了口热茶，被寒风侵袭的身体渐渐回暖，脸上紧绷的神色此刻也渐渐放缓。

　　坐在东侧的男人突然开了口，“大哥，你说这次会不会也是萧十一郎干的。”

　　这四人正是江湖上有名的“安阳四杰”，坐于北首的便是大哥徐仁杰，东首的是老二魏人杰，西首的是老三方义杰，南首的是老四吴士杰。

　　四人两月前受邀前往姑苏无垢山庄，本是为了割鹿刀而去，没想到却出了个真假连城璧，真正的连庄主在宴席上揭露了假连城璧的身份，并且以雷霆手段夺回了无垢山庄。

　　众人虽不明内情，却发自内心佩服连城璧的剑法。

　　那一日的无双剑客，当真教人赞叹不已。

　　只是没有见到割鹿刀，确是大大的遗憾。众人只得默默叹息，各自归家。

　　却没想到，一个月后江湖上再出风波。

　　先是“听雨楼”的何书雨于归蜀途中遭人杀害，再是少林的了尘和尚被人发现惨死于洛邑城郊。

　　二人均是一刀割喉毙命，且伤口平滑整齐，凶手必定是一位用刀的高手。

　　江湖上能够一招杀死这两名高手的刀客屈指可数。

　　岭南的罗一刀与金陵的孟秋均已于两年前先后过世。

　　剩下的便只有当日在无垢山庄于眨眼间便击落了众多弓箭手的萧十一郎。

　　且三日前，信州城的余成海大侠被人发现死于自己家中，死状与何书雨及了尘和尚一样，也是一刀毙命。

　　只是这次众人发现了线索。

　　余大侠的尸首旁遗落了一只酒葫芦，而酒葫芦上正正当当的刻了一个“萧”字。

　　所有的一切都直指萧十一郎。

　　徐仁杰沉默不语，一旁的方义杰接过了话头，“二哥还疑问些什么，不是那萧贼还会是谁，早在无垢山庄我们就应该擒住他，也省的他再继续作恶。”

　　吴士杰也点头道，“听闻萧贼今日在颍州附近出没，我们兄弟四人这便去寻了他，取了萧贼狗命，正好也可以在江湖上出出风头。”

　　方义杰点头道，“正是，这样江湖上还有谁人不知我们‘安阳四杰’的名头。”

　　正说话间，便见乔灵端着托盘自后厨而出，四碗热气腾腾的豆花端上了桌。

　　方义杰的一双眼睛便又向乔灵瞟去，乔灵年纪虽小，但生的却是娇俏可爱，被方义杰这般赤裸裸的打量，不免红了脸，更是教人看得心神荡漾。

　　方义杰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去够乔灵的手腕，死死握在掌中，眼神中调笑之色更甚，“你这乡野丫头生的倒是水灵，三爷我正好缺了一房妾室，不如你跟了三爷，保管教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乔灵被吓了一跳，身上汗毛倒竖，手下一慌，便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花扣在了方义杰的左手上。

　　方义杰正心神荡漾，一时不察，左手登时被烫的通红。气急败坏之下便要发作，甩手就往乔灵脸上挥去。

　　闻声赶来的乔老头见状连忙跑上前去，拉过乔灵护在身后，口中不断讨饶。

　　“几位客管且息怒，这丫头不懂规矩，还请几位大侠饶了她这一次。”

　　方义杰甩了个空，面色更是难看，当下便不依不饶起来，起身便要去捉躲在乔老头身后的乔灵。

　　乔灵自小长在乡野，民风淳厚，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当下便被吓得软了脚，流着泪向后厨方向哭喊。

　　“石头哥快来救我。”

　　方义杰甩开了乔老头，伸手抓过乔灵，抬手便又要打去，手却在半空被人死死的拦住。

　　堂中四人无不惊诧，只因他们谁都不曾看清，大堂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汉子，正死死的攥住了方义杰的手腕。